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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轉載】鄭永年:中國未來30年的任務

發(fā)布日期:2017-12-29 瀏覽次數: 信息來源:

    新加坡國立大學東亞研究所所長鄭永年,無疑是近年來在中國最具公共影響力的政治學者之一。在他最近的兩本著作《中國模式:經驗與挑戰(zhàn)》和《未來三十年:改革新常態(tài)下的關鍵問題》中,他縱議中國發(fā)展道路與發(fā)展邏輯,為中國的改革與轉型建言獻策,并探討中國應該在世界上占據的位置。鄭永年的觀點往往能超越各種政治化的主義紛爭,保持獨立的批判精神,給予公允和有說服力的解讀與分析。

很明顯,當下的中國正在經歷又一個歷史轉折點。中國正在進入后改革開放時代,未來可以輕松摘取的“低垂之果”越來越少,改革的阻力日益增大,各方面的挑戰(zhàn)性也不斷增強。應該如何認識近幾年來中國反腐等行動的得與失?應該如何處理改革中集權與分權的關系?中國的民主化建設應該走什么樣的方向?中國又應為未來的發(fā)展培育什么樣的思想資源?帶著這些問題,FT中文網近期專訪了鄭永年。

鄭永年認為,未來30年里,中國應該把目前正在政策層面推行的一些改革,逐步上升到制度層面,最后上升到法律和憲法層面。在下一步最重要的社會建設和制度建設,這樣一來,到本世紀中葉,中國可望成為一個民主富強的國家。以下是采訪記錄。

FT中文網:中國新領導層上臺以來,政治、社會形勢都發(fā)生了不小的變化,總體上你如何看待這些變化?

鄭永年:無論我們將這稱為“改革”、“變革”還是“變化”,一個關鍵的字是“變”。先要說幾句,為什么我們要強調變化?變的東西都帶來一種不確定性,如果不變,反而有確定性。我最喜歡的書就是中國的《易經》。《易經》的核心就是“變”,是a book of change。世界上萬事萬物都是變的,只有“變”這個道理是不變的?;氐秸?、經濟、社會現象,無論是憲法和法律、制度還是政策,其實每個層面都要變化的,沒有不變的。

十八大之后,中國在哪一個層面上發(fā)生了變化?十八大之后,憲法上沒有變化,但是政策、制度兩方面都變了很多。要問的是,怎么發(fā)生的這個變化?要知道,發(fā)生變化是不容易的,尤其是體制的變化。可以看到,十八大以來的變化,首先是引入政策層面的變化,目標是最后引發(fā)體制上的變化,以后再上升到法律和憲法方面的變化,但是要一步一步來。比如最近的軍隊改革,先是政策方面的變化,最后是形成新的軍事體制。此外,經濟、行政體制、社會、反腐等層面都是這樣的,先引入一些政策變化,最終的目標是體制變化,就是從治標到治本。如果制度不變化,“標”層面的問題以后又會重復產生,只有一步一步來變才合理。

FT中文網:十八大以來最大的變化之一就是反腐敗了。反腐敗一方面得到了不少民眾的贊成和支持,另一方面也有批評,比如反腐敗帶有某種政治性,或者治標不治本等,你如何看待這個問題?

鄭永年:首先,在任何國家,反腐敗不可避免地是一個政治任務。不講政治的話就沒有反腐敗。這次反腐敗和以前歷次反腐敗不同的是,這次帶有政治任務——反寡頭政治。我的判斷是,中國從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過程中,會出現經濟寡頭,“后共產主義”社會都是這樣的。但是中國在十八大之前,這些經濟寡頭已經開始向政治寡頭轉變,中國官方對此叫“團團伙伙”,即黨內的“非黨組織”。這從政治學角度來看,就是非常典型的寡頭政治。比如周永康的系統(tǒng),令計劃的“秘書幫”等,都是從中央到地方、橫跨幾個部的復雜集團。軍方也有類似的情況。那你說,反政治寡頭需不需要政治的方法?所以反腐肯定是政治性的,這是沒問題的。

不可否認,這次反腐敗很有必要,如果不反,你想想到了十年以后,這些寡頭可能誰也動不了了。如果不通過反腐敗來反對寡頭政治,中國很快就會變成葉利欽時代的俄羅斯,或者演變成烏克蘭。寡頭政治是很可怕的。對寡頭政治,一開始西方可能比較喜歡,因為有不同寡頭之間的競爭,一個寡頭一個政黨,“民主”就開始了。但問題是,你要不要這樣的民主,這是不是你想要的民主:你拉你的人,我拉我的人,根本不講國家利益、社會整體利益,只講寡頭的利益。

比如烏克蘭發(fā)生的事情,很多人怪俄羅斯,但我認為,主要的情況是內憂外患,是寡頭之爭,只不過有的寡頭親俄羅斯,有的親西方,做不同方面的代理人,互相爭來爭去,給老百姓帶來什么好處呢?葉利欽時代的俄羅斯也是這樣。這種寡頭政治的民主是任何一個國家都要避免的。再舉個例子,在菲律賓,所謂的“民主”那么多年來,永遠都是一些家族在統(tǒng)治。以家族為基礎的政治寡頭,也是一樣的。那問題也是,我們究竟要不要這樣的寡頭政治?我們一方面要民主,另一方面要是看什么樣的民主,你要不要,不是所有形式的民主都是好的。

FT中文網:但我們應該怎么看待反腐敗的公平性問題?如何在制度基礎上反腐???

鄭永年:反寡頭政治,就必須表現出政治性,任何國家都是這樣。政治就是要有斗爭有妥協,任何國家從古到今都是這樣的。但如果政治上基本整治得差不多了,反腐敗回歸常態(tài),那就是要講公平性,發(fā)現一個抓一個。

不可否認,老百姓現在對反腐敗也有一些抱怨。我也到處去考察,我發(fā)現老百姓對反腐敗的抱怨,并不是其政治性。老百姓對反腐敗的態(tài)度,在不同階段也在變化。老百姓在反腐敗剛開始時非常支持和擁護,但幾年之后,老百姓就要問了:“我得到了什么?”結果發(fā)現并沒得到多少真實的好處。有的地方反腐敗反而導致整個官僚機構不作為了,老百姓去辦事不方便了。以前雖然腐敗嚴重,但社會經濟在動態(tài)地發(fā)展,現在不作為了,經濟也受影響了。老百姓就開始問自己得到了什么,開始抱怨了。

我們也必須清醒地看到,反腐敗運動出現了一些需要糾正的問題。比如到基層去看,現在出現了互相舉報?;ハ嗯e報很廉價,你舉報我,我舉報你,但法治就建立不起來,搞得人人自危。因為沒有一個“底線”,就非常麻煩。另外,腐敗的定義不清楚。反腐敗并不意味著要讓官僚機構不作為,但現在很多官僚都不愿作為了。官員執(zhí)行政策過程中犯的錯誤不一定是腐敗,改革中的試錯也不叫腐敗,這一定要區(qū)分開來。

另外,現在對一些重大問題,實現主要領導干部終身責任制,這在理念上都是對的,但如果不在細節(jié)上規(guī)定好,就很麻煩。我和一些地方官員交流,他們說這意味著,理論上即使退休了也可能被抓回去,對此很擔憂。所以,互相舉報現象,不清晰的終身責任制,改革試錯與腐敗之間的界定不清,所有這些問題,都導致現在老百姓給反腐敗打上一個問號:“我得到了什么好處?”反腐敗已經三年了,現在應該總結一下經驗,取得了哪些成績,哪些地方有需要糾正的問題。

現在的反腐敗是政策層面的。而制度層面,要從治標走向治本。但是,現在制度層面的反腐,中國也在做。很多人說沒做,老是說中國沒有制度建設,這是不對的。比如,建立以中紀委為核心的反腐敗體系,就很有必要。中國反腐敗機構是世界上最多的:黨口、政府口、人大、政協的,等等。但還是很腐敗。香港和新加坡都是單一的反腐敗機構:廉政公署和反貪局。為什么那么清廉?因為高效集中。現在中紀委將反腐敗權力集中起來,這是對的。但這些還是不夠。如何建立一個更有效的反腐敗制度體系,仍是需要努力的。政策層面的問題要看,制度層面新的體系的產生也非常重要,不要讓人說反腐敗只是一場“運動”。

FT中文網:你剛才提到了民主的問題。在你看來,世界上的民主不只有一種實現形式?

鄭永年:是的,民主是一國一個民主,各不相同,發(fā)達國家和發(fā)展中國家的不同,發(fā)達國家早期的民主和現在的也不同,大家要好好地去觀察。民主是需要的,民主權利是需要的,沒有人否定在21世紀需要民主權利。但問題,是以什么樣的形式使人能真正實現權利。一些民主國家的民眾,表面上有權利,但其實很多權利都實現不了。西方國家的民主也是經歷了兩百年的時間才成形的,今天我們看到的大眾民主是從上世紀70年代才開始的。女性的投票權,美國黑人的投票權,都是很晚才出現的。

以前西方國家都是精英民主,只限于有財產的男性公民,有的還得是白人,婦女和少數族裔沒有選舉權,后來民主才一步一步發(fā)展起來的。先實現了經濟社會權利,才有政治權利的實現,不是一步到位。現在西方國家高層面的發(fā)展,強調政治權利,但很多發(fā)展中國家還遠遠沒有發(fā)展到這個程度,經濟社會權利都還沒有,政治權利怎么到位?很多發(fā)展中國家二戰(zhàn)后學習西方,社會經濟條件未充分發(fā)展,就馬上實行民主,到現在還是那么窮。蛋糕本來就很小,各個黨派再去搶,沒有人強調發(fā)展經濟、發(fā)展社會。

現在大家對民主的定義非常窄,就是普選。然而,人均GDP是500美元時可以投票,1萬美元也可以投票,但,意義是不同的。在前者,大部分公民沒有受過教育,社會經濟發(fā)展水平很低,選票不值錢,有時一塊肥皂一包香煙就收買了。但人均GDP1萬美元,大部分人都受到高等教育,都能理性思考了。所以我們追求民主,要看什么樣的民主?,F在的知識分子看到的就是歐美的民主,但忘了歐美的民主是從早期一小撮人享有的民主發(fā)展過來的,從精英擴展到中產階級,再到大眾民主,其發(fā)展經歷了好幾個階段。

西方現在對民主的理解變成了一種意識形態(tài),很多人看不清楚。以前的歷史忘掉了,理解成一種可以一步到位的東西。民主權利人人都需要,但權利的實現有條件,要看什么制度可以幫助實現這些權利,什么制度反而會阻礙其實現。很多發(fā)展中國家人人去搶大餅,沒有人做大餅。二戰(zhàn)后六七十年了,社會怎么還是不發(fā)展呢?這是個需要思考的問題。

現在,發(fā)達國家的民主也遇到了困境。比如一人一票,在西方福利社會是一人一份,這是我的權利,但這個制度要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,必須一人貢獻一份,否則難以存續(xù)。民主制度肯定能保證一人拿一份,因為政治人物需要選票,但沒有任何機制能保證一人貢獻一份。西方人現在理解的是,我這個權利是與生俱來的,中國人理解的則是需要打拼出來。如果干活不干活,都可以拿一份,那制度怎樣去生成呢?

近代之后,世界形成了主權國家秩序,包括經濟主權、社會主權、人口主權,政府可以去管,但在全球化情況下,資本到處游走,法國要對富人征重稅,富人就會外流。美國也是這樣。如果稅收很高,很多公司就要遷走。所以資本權利、政治權利、社會權利三者之間如何達到平衡,變成了一個問題。民主使得權利向社會傾斜,資本就會跑掉?,F在世界上人均收入差距越來越大,但民主解決不了這個問題。

我覺得對中國來說,我們要追求民主,沒有人否認民主的價值,但追求什么樣的民主,是要研究的。不能只是像俞可平說的“民主就是個好東西”那么簡單。民主在一定條件下是好的,如果不具備這些條件,民主會是非常糟糕的一個政體。

FT中文網:從古代到今天是不是民主觀念本身也發(fā)生了很多變化?和古希臘時人們對民主的認識已經不同了?

鄭永年:民主已經發(fā)生了變化。民主過去只是一種精英競爭的制度安排,沒有意識形態(tài)和道德色彩。到近代之后,西方逐漸將它變成一種意識形態(tài)和價值。自由市場也是,本來是一種人為解決現實需要而進行的實踐,而不是價值觀?,F在很多人將其上升到道德、意識形態(tài)的高度,像上帝一樣,這反而局限了我們的知識,導致我們看不清事實。

我非常敬佩古希臘的亞里士多德,他對古希臘各個城邦的制度都有描述,并沒有說民主是最好的。他觀察寡頭、民主、專制,分析各種制度的利弊,現在則是意識形態(tài)化。一些西方左派將民主意識形態(tài)化,如李普塞特提出的“政治人”概念,認為每個人都是政治的,政治是實現人的最崇高的價值。但每個人都是“政治人”的假設是錯的。比如搞藝術、搞學術的,可以不關心政治,甚至研究政治學的本身也可以對政治不感興趣。西方很多假定的錯誤的東西,我們將它作為研究的前提,這就使我們的眼光越來越窄。

FT中文網:回到中國改革的問題。有很多人認為改革需要集中權力,但權力集中了會不會又回產生一些歷史上曾出現過的問題?

鄭永年:中國到了改革這一步,像習近平自己說的,肉都吃完了,要啃骨頭了,利益集團、寡頭政治,沒有權力能反嗎?頂層設計能推動嗎?所以集權是需要的,不僅是為了推動改革。我覺得現在所有現代國家都是集權的,近代以來的主權國家都是集權的,只是如何在集權和分權之間達到平衡。

中國首先需要回答,是制度集權還是個人集權。如果是個人集權,我就要擔心,會不會返回到毛澤東時代,即所謂的個人專制。但如果是制度集權,那我覺得在像中國這么大的國家,制度集權是永恒的事情。集權不見得沒有分權,不是所有權力都在中央。我的判斷是,無論反腐敗、頂層設計、克服既得利益,集權都是需要的,但權力還是要向制度傾斜,而不是向個人傾斜?,F在中國建立的幾個領導小組都是制度化的、公開的,以前的領導小組是不公開的。桌子底下的領導小組很容易成為個別領導人操縱權力的工具。如果擺在臺面上,制度化了,就沒問題了。所以,制度集權是需要支持的,個人集權是需要預防的。

不過,任何改革在發(fā)動的時候都需要集權,但在政策執(zhí)行的時候又肯定要分權?,F在為什么很多東西落實不下去。我覺得集權已經到位了,下一步就要分權。分權集權不一定是矛盾的,要選擇性地集權和選擇性地分權,該集權的地方集,該分權的地方分?,F在的狀態(tài)是,該集權的地方已經集中起來了,是對的,但該分權的地方還沒分權。比如行政審批權的下放,現在還做的不到位。官僚體制不作為,又沒有把權力分到社會、企業(yè),自己把權力放到手里也不用,形成一種“權力挾制”狀態(tài)。下一步要分權,該分的權力要分下去,否則就可能出現廣泛的惰政。所以不要把集權和分權對立起來,所有的近代國家都有集權的方面,也有分權的方面,就看你的體制如何設計。

FT中文網:看來官僚體制的改革是個大問題。以前有“政令不出中南?!钡恼f法,中央的政治意愿可能遭遇官僚抵制,怎么克服官僚制度的慣性和阻力呢?

鄭永年:這是任何社會都存在的問題,比如中國歷史上皇權和相權的矛盾。官僚機構當然是需要的,問題只是如何使官僚機構順暢地運作起來,這是很大的一個學問。在現在我覺得某些方面比較民粹主義,阻礙了官僚制度的運作?,F在中國有點民粹主義,比如反腐中的互相舉報現象,像我剛才說的,改革試錯和行政執(zhí)行錯誤,要和腐敗區(qū)分開來。

我們現在有點過度的道德主義,有的老百姓仇官仇富。比如國有企業(yè)以前走華爾街路線,工資很高,但現在又減到很低,很多高管就不知道該怎么辦。要公務員向社會提供服務,光有道德感召不夠,還要有物質刺激,不可能要公務員不吃不喝,還要能提供優(yōu)質服務。為什么現在又出現一波公務員下海潮?現在公務員有積極性嗎?這方面,要看看一些國家高薪養(yǎng)廉的經,像新加坡。高薪養(yǎng)廉不一定就不腐敗,但沒有高薪養(yǎng)廉一定腐敗,像吳思先生說的潛規(guī)則,權力尋租。但高薪要保持在社會能接受的限度內,也不能太高。中國實行賢能政治,還需要和企業(yè)界競爭人才,如果人才都流入企業(yè),政府、執(zhí)政黨里充斥著二流人才,那經濟還是要向下走。所以,還是要有物質主義和道德主義的平衡,太民粹主義、道德主義,也很麻煩。

FT中文網:你寫了一本關于中國模式的專著?在你看來,中國是否形成了獨特的模式?

鄭永年:我相信是,但盡管我也使用“模式”這個詞,我和中國左派、右派所指的含義是不一樣的。中國左派和右派只是對中國模式有個好與壞的道德判斷、政治判斷。右派說,中國模式根本不值得一提,改革就是要改掉這個模式。左派說,中國模式好的不得了,比西方的還好,是世界唯一的出路。這就沒有意思。

我的觀點是把中國作為一個課題,一個客觀存在的制度模式。我的新版序里寫的很清楚。中國怎么樣來學習西方的市場經濟和民主,都不會變成西方,中國還是中國。在這個意義上,中國模式一直存在著。30多年來,中國模式基本的大廈已經清清楚楚了:經濟上的混合經濟,政治上開放的一黨制,把中國傳統(tǒng)的賢能政治和西方的民主結合,把中國傳統(tǒng)的選拔和現代的競選結合,向這個方向走。

FT中文網:能不能解釋一下“開放的一黨制”?

鄭永年:世界上兩種制度,一種是外部多元主義,如西方的多黨制,一種是內部多元主義,像共產黨這樣。中國是一黨制,但這個黨作為這個國家的政治構成,是開放的,是不被少數壟斷者所壟斷的,任何一個社會群體的成員都可以進入這個政治構成。這個政治構成里,大家互相協商、談判、討價還價、競爭。外部多元主義是,如果不滿意了就另外組織一個政黨。中國是一個內部多元主義,共產黨是一個開放的政治構成。

如果能這樣理解,實行開放的一黨制,那么它的決策效率和政策實施效率要遠遠高于外部多元主義。西方在某種意義上也是這樣。比如議會分左邊和右邊,但實際上都是服務于政權的政黨,一個左一個右,就像中國古代的左丞相右丞相一樣。以前西方左右派互稱“忠誠的反對派”(loyal opposition)。

不過現在進入大眾民主時代已經發(fā)生了變化。像福山說的,以前的民主是相互爭論,以達到更理性的目標,現在則變成了一種vetocracy,互相否定的制度,為反對而反對。這是西方下一步怎么走的問題。我不認為這種多黨制能一直走下去,大眾民主的歷史沒有多少年,但現在已經走得很辛苦了。

開放的一黨制,其他國家也有例子,如日本二戰(zhàn)后初期的自民黨,新加坡的人民行動黨。新加坡人民行動黨強大的原因也是其開放性,是一個精英統(tǒng)治集團。中國歷史上幾千年的儒家統(tǒng)治集團也是非常開放的?;蕶嗍菈艛嗟?,但相權是向全社會開放的,只要科舉考試考得好的話都可以得到。我認為,中國近代最有意義的政治轉型,是從以前傳統(tǒng)的皇權轉變成現在的黨權。傳統(tǒng)的皇權是以個人、家庭為基礎的,但黨權是一個組織,而這個組織是開放的。

FT中文網:在你看來所有制度都沒有固定的模式,而是要基于具體的歷史條件來發(fā)展演變?

鄭永年:對。所以我剛開始就和你講“變”這個概念。所有的東西都在變,只有變是唯一不變的。任何國家都一樣。我們要從“變”這個角度來看這個問題。中國模式本身也在變,西方的也是在變。比較西方和中國的制度的話,互相都可以學一些,但中國的制度變不了西方的制度,西方的制度也變不了中國的制度,這就是我們說的“和而不同”的道理。

FT中文網:你還寫了一本書《未來30年》。那么,未來30年中國的主要任務是什么?

鄭永年:中國要真正變成一個強國,要成為制度強國。從政策層面看,現在變得很好,以后的任務是上升到制度層面,法律、憲法層面。毛澤東的30年,主要任務是國家的整合。鄧小平的30年,基本是在搞經濟建設,把人均GDP提高,把一個窮國變成全世界第二大經濟體。那下一步,就是社會建設和制度建設。這也需要30多年的時間。到本世紀中葉,成為民主富強的中國。如果把中等收入提升到高收入,把法治建設好,中國會成為一個民主富強的國家。

FT中文網:但很多人看來,在民主的條件下才會有法治。

鄭永年:這是一種錯誤理解。世界歷史的經驗是先有法治再有民主,先有民主再有法治的國家,一個都找不到,法治才是民主的前提和基礎。比如拉美、非洲國家,二戰(zhàn)后就有民主、多黨制、憲政、自由媒體,但有法治嗎?成功的國家都是先有法治后有民主,比如日本明治維新,新加坡的李光耀。西方也是這樣的。歷史事實就是如此。

FT中文網:在歐洲人看來,法治是神圣的,中國沒有這種觀念,中國能建成法治嗎?

鄭永年:西方法治也是歷史中形成的。古希臘的法治也是有錢人互相保護,奴隸可以任意處置。對奴隸而言,哪有什么法治?后來的法治也是精英民主之下互相保護的一種機制。但即使西方真正的法治也是花了兩百年才建立起來的,建立法治的歷史也是血淋淋的。

民主有不同的版本,法治也有不同的版本。西方的法治不是普世的。西歐在特殊條件下形成的法治,這基于商人和國王之間的契約。國王統(tǒng)一國家,形成大市場,有利于商人,同時商人對國王借債,國王獲得資金來實現其政治目標,這是一場對雙方都有利的交易,法治就是在這場交易中產生的。這種西歐形式的法治,出了西歐就沒有了,在阿拉伯世界、印度、中國都沒有。不能把這種特殊的法治形式普世化。如果將其作為唯一的道德化的模式,如果你相信它,倒也無所謂,但是這解釋不了什么東西。我們做學者的,要考慮能解釋什么東西。

比如,李光耀是把中國傳統(tǒng)的rule by law和西方的rule of law結合在一起,香港也是這么做,不要簡單地去照抄照搬西方的東西。西方很多制度的東西是從其獨特的歷史中抽離出來的,一定要套用在中國是行不通的。

FT中文網:現在中國知識界的爭論很激烈,共識似乎日趨薄弱,你怎么看待這個問題?

鄭永年:我最失望的就是知識界。改革開放30多年來,有沒有提出某種自己的思想。左派、右派整天照抄照搬西方的概念,有沒有自己的東西?我在寫一本新的書《知殤》。中國的文明是一個對話文明,但是以我為主的對話文明。中國古代形成自己的文化體系,后來受到佛教的影響,宋朝之后又出現新儒家。先秦的百家爭鳴是文明內部的對話,然后和印度文明對話,吸收了一些新的東西。近代以后中國和西方文明對話。但到現在為止,我們自己產生了什么?到現在還在照抄照搬。中國社會轉型比起歐洲不知規(guī)模要大多少,歐洲轉型產生了多少偉大的思想家,我們現在的轉型呢?我們對世界社會科學的貢獻呢?

中國很多學者在做的都是假知識,用中國的素材來論證西方的命題,而我們自己的命題還沒找到,都是假命題。社會科學領域大部分發(fā)表的內容,都是西方的命題加上“來自中國的證據”(evidence of China),沒有自己的知識體系。我們大部分學者的腦子還是被西方殖民地化了。

很多學者連西方實際上怎么運作的都不知道。把民主、自由、社會公正等在西方有獨特歷史的東西,都看成普世的東西,都是拿一個抽象的、西方都不見得存在的理想狀態(tài)來評判中國,這能產生知識嗎?如果你是政治人物,那你鼓吹什么主義我不管。但如果是做學問,一定要去探究西方的很多東西是怎么產生的。從經驗出發(fā),究竟制度是如何建立起來的。中國現在很麻煩的是,誰都想當公共知識分子,知識分子都還沒有當好呢,就想當公共知識分子,這不是自欺欺人嗎?這不是把自己當成政治家了嗎?你在規(guī)范層面,因為有自己的政治傾向性,支持反對也好,都沒有問題,但作為學者就不應該。你首先要搞清楚,很多東西實際上是怎么樣的?,F在誰知道中國的社會、經濟等體系是怎么運作的嗎?我想知道的人不多,很多人是在拿西方的桔子來看待中國的蘋果。

FT中文網:福山曾經提出歷史終結論,后來又有所修正,應該怎么看待?

鄭永年:歷史終結論不是福山提出來的,而是早就有了。這是西方人的一種進步主義觀念,認為歷史是單向和線性的發(fā)展。在黑格爾時代,西方的民族國家(nation state)產生了,黑格爾就說歷史終結了,因為此前是宗教政體、城邦等等,那么民族國家是最高級的組織。但后來經過幾次世界大戰(zhàn),民族國家模式也受到了懷疑。福山也是這個思路,認為西方的自由民主制是最高級的。

我想還是要回到中國的《易經》,人類歷史是開放的,沒有終結,如果有終結馬上就有危機。福山現在修正歷史終結論,我認為他提出來本來就是錯誤的。這個理論的影響不是在學術上,而是在政治上,剛好當時東歐共產主義集團解體,西方政治家就據此認為其民主模式是普世的。但看看現在的世界,我覺得不是歷史終結了,我們又回到霍布斯時代了,面臨著怎么重建政治秩序的問題。無論是伊拉克、歐洲、美國還是中國,大家都在面臨如何重建政治秩序的問題。西方的觀念往往是進步主義的,中國的思維則是輪回的,任何一個制度不可能是最理想的,人性都是惡的,制度總會腐化,到了一定的時候就需要重建,永遠都會是這么一個過程。

FT中文網:“轉型國家”一直是西方的一個重要概念,但近年來很多國家的轉型都出現了一定的問題。應如何看待“轉型”?

鄭永年:對于“轉型”,我一直有疑問。西方說從A到B,B一定是一種西方式的社會。任何社會都在轉型,但這是它本身的轉型,不是說都變成西方式的。中國轉型從A到B,但這個B始終都還是中國,即使轉型成C,也是中國?,F在的理解是要轉成西方這樣的,這是完全錯誤的。以西方為最終的模本,也是歷史終結論。歷史是終結不了的,歷史永遠是一個開放的過程。

FT中文網:西方的另一個著名判斷是亨廷頓“文明沖突論”,而且近年來似乎得到了不少事例的佐證,你如何看?

鄭永年:福山是亨廷頓的學生。亨廷頓的文明沖突論也是政治影響力大于學術影響力。文明沖突論其實也是老調重彈?;浇毯鸵了固m教的沖突已經延續(xù)了1000多年。亨廷頓是1990年代初提出的文明沖突論,現在這個問題又被炒起來了。我認為只有中國文明是開放的文明,提倡“和而不同”,西方要求“和而同”。基督教和伊斯蘭世界的邏輯是一樣的,因為都是一神教,中國則是多神教,各取所需,是真正的多元主義。我們的學者很奇怪,西方講多元主義了,我們馬上跟著講,其實中國文明本身就是最多元化的文明,從先秦開始一直很多元。西方的一神教產生了種族、民族、種姓等好多排他性的問題,但中國一直都是多元文化。

FT中文網:你如何看待目前知識界的分化?目前似乎分裂地很嚴重。

鄭永年:就像西方很分化一樣,中國各派的分化也不可避免,因為利益是分化的,尤其是在當前收入差距越來越大的情況下。分化并不是問題,問題是缺少整合的力量。所以我一直在提倡,一定要把黨的意識形態(tài)和國家意識形態(tài)分開,不能把前者當做后者,而要形成一種獨立的國家意識形態(tài),這非常重要。

FT中文網:國家意識形態(tài),是文化意義而非政治意義上的?

鄭永年:是的,黨的是政治意識形態(tài)。以前中國就有國家意識形態(tài),孔子就是典型的公共知識分子,他的思想就是社會意識形態(tài),大家接受之后,官方認為有用,董仲舒才將其變成國家意識形態(tài),這樣的做法很聰明,也很有效。每個民族、社會階層都有獨特的價值觀,但也應有一些共享的價值觀,這就是國家意識形態(tài)。

中國要把幾個傳統(tǒng)結合起來:幾千年歷史的“大傳統(tǒng)”,近代以來中國共產黨革命形成的“中傳統(tǒng)”,以及改革開放以來的“小傳統(tǒng)”。中國的國家意識形態(tài),要在三個傳統(tǒng)的對話中形成。這三個傳統(tǒng),你喜歡也好不喜歡也好,都是事實,影響了整個社會的生存環(huán)境。我們要面對現實,不能忽視任何一個傳統(tǒng)。我想我們還是要回到現實,構建共享價值觀,在這三個傳統(tǒng)的對話,以及中國文明和其他文明的對話中,形成國家意識形態(tài)。自古以來,中國的文明就一直是在對話過程中進步的。

本文轉載自網絡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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